“管控”有问题

2012年初，我负责的业务单元由“集团管控咨询中心”更名为第八事业部，当时写了篇博客，起了个有点噱头的名字：“集团管控”可以休矣。并且，在事业部内部提倡不用“集团管控”这个概念，而是改为“集团管理”，我的文章、报告、个人简介中全部把“管控”替换成“管理”了，也显得颇为顺畅。但是，“管控”二字不以我（渺小的个人）的意志为转移，继续大行其道，甚至认同我观点的其他事业部同仁亦沿用着集团管控的概念（没办法，自己与客户都用习惯了）。

习惯的力量确实强大，尤其“管控”这两个字连在一起说显得很有力量，至少比“管理”响亮，许多企业高管也乐意用“管控”来表达希望企业规范有序发展的心情。然而，我总觉得“管控”二字特别别扭，逻辑上不能接受，情感上不能认同，所以，在第八事业部坚持推行用“管理”而不用“管控”。

先从逻辑上说说为什么不能接受

业内通常认为“管控”是管理控制的简称，即管理＋控制（管理与控制，不是管理型控制），而管理学（作为一门学科，乃工商管理类学生的必修课）基本上公认“控制”是管理的基本职能之一，也即管理的外延（范围）包括了控制，管理与控制这两个概念在此并列犯了逻辑错误。由于“管控”概念的不清晰与混乱，在我服务过的企业里经常能见到各种误解产生，比如某集团总部在设计总部对下属的具体“管控”职能时分为两类，一类是管理，一类是控制，我发现互换一下亦可。企业管理者被“管控”、“管理”、“控制”、“领导”等等概念搞糊涂的不在少数。社会需要效率，概念清晰统一能够降低交易成本，既然绝大多数业内人士都认同“控制”是“管理”的基本职能之一，就没必要再造出“管控”一词来混淆视听了。崇尚“工具理性”的西方社会非常注重概念的清晰与逻辑的严谨，而我们喜欢模糊，似是而非，概念随意创造，所谓的“XX 大师”，“XX 第一人”满天飞，却产生不了一个有世界公信力的经济学与管理学大师，我们的效率（靠辛苦竞争）远远低于世界先进水平，这值得我们深思。

再从情感上说说为什么不能认同

管控可以拆成“管”+“控”，管理可以拆成“管”+“理”。“控制欲”是人的天性，尤其是中国文化熏陶下的上位者，他们非常怕组织失控，所以习惯性亲近“管控”而不是“管理”。然而，现代社会是申张“个人权利”的时代，尽管没有绝对的自由，个人自主是人的天性尤其是现代公民的价值诉求——我们人格平等，凭什么是你（上级）控制我（下级）？强调“控”容易导致精神层面不平等，容易与下属产生情绪对立。而“理”则体现一种平等的契约精神，组织通过架构、流程制度的设计，让组织所有人各安其位，按规则做事，组织事实上不失控。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，我本能地反感被“管控”，无论是团队管控还是集团管控，或者社会管控，国家管控。

金观涛在《探索现代社会的起源》一书中提到，现代性有两大要素：工具理性和个人权利，我深表认同。中国需要“工具理性”发扬光大，需要“个人权利”充分保障。“管控”二字真的应该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。

附：2012 年初的博客文章：集团管控可以休矣

“集团管控”这四个字在中国咨询界与企业界还是叫得比较响亮的，虽然出现的历史并不长（大陆20 世纪90 年代初国内才开始有企业集团），却约定俗成地成了集团型企业经营管理的专有名词，甚至咨询界为此还有不少相应咨询工具的发明（如所谓的集团管控的三种基本模式）。

然而，作为北大纵横“集团管控咨询中心”的负责人，本人一直觉得“集团管控”的提法有问题，一是在西方的企业界与管理学界找不到对应的名词（概念的严谨性一向是擅长抽象逻辑的欧美人的特长），二是本土所出版的关于集团管控的书籍没有一本写得严谨的，大多给人似是而非的感觉，自相矛盾之处很多，概念随意出现，与西方管理学的经典著作相比差距巨大，以致同仁们经常希望我推荐好的集团管控书籍，我的回答是基本没有，反而会推荐如管理学，组织行为学等一些基础的管理学经典书籍。

为什么会这样呢？其实“集团管控”这个概念本身就犯了一个基本的概念错误，管理的四大基本职能（此为学界所公认）即：计划、组织、领导、控制。管控是管理控制的缩写，控制本身是管理的一部分，却在此处与管理并列，这是一个错误。这个错误为何这么多年能沿用下来呢，这恐怕跟汉语的多义性有一定关系，另外很重要一点是在“集团管控”概念提出并大行其道的时候正是本土企业集团对“控制力”头疼的时期，当时有句很经典的话语形容企业集团管理是“一抓就死，一放就乱”，导致“管控”二字与企业界产生了共鸣，“管理控制”可以理解为对控制的强调，以致没人提出异议。然而，现在我们的“集团管控”咨询范围非常全面，计划、组织、领导的要求并不比控制弱，同时，内控体系建设概念的提出与实施已经把控制职能很好地落实了，企业集团化运作应回归管理而非再沿用“管控”的错误概念，所以，本人在北大纵横的2012 年元旦年会上正式提出并获得“集团管控咨询中心”同仁的一致认同，以后尽量（扭转业界认识需要花点时间，逐步实现）不用“集团管控”概念，而用“集团化管理”或“集团化运营”概念。同时，本“集团管控咨询中心”也更名为“第八事业部”。